Saito

生贺2/3

“啊……太糟糕了。”艾伦·耶格尔听到闹钟响后半个小时才有了响动，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眼睑下多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并不是彻夜未眠，但也只睡了没几个小时，他按了按左手上的茧，然后坐了起来，匆匆忙忙叼了块面包，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去。

今天是利威尔老师的早课，迟到……大概会……

艾伦不禁出了几滴冷汗，但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教室的后门。利威尔·阿克曼是他的导师，估计早就发现了他的缺席，但是他更不能破罐子破摔就此翘课，因为年级里没人敢翘利威尔的课……

“艾伦·耶格尔，下课来找我。”利威尔站在讲台前，一眼就捕捉了动作畏畏缩缩的艾伦，放下手里的教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这个月第四次迟到，比上个月还要再多一次，但是你也没机会了，这个月没我的课了。”利威尔一边摆弄着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把自己身边的椅子拉开来，“又在忙乐队？”

“是。”艾伦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乐队即将迎来第一次演出，在今年的圣诞夜，那个本该等待初雪降临，与家人共同许愿祝福，共享美食与安宁的夜晚。艾伦·耶格尔决定在这个成年之后的圣诞夜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体验，却是同样为了爱。

“算了，”利威尔坐下来，拿出自己柜子里备着的毛毯，盖到艾伦身上，“下午还有课，现在回家也来不及了，就在这里睡吧。”

艾伦知道自己的老师其实是个好脾气的人，只是他的愤怒比他的温柔更浅显易懂，挂在表面，他绿色的眼睛睁得很大，出神地望着利威尔那双放在自己眼前得白皙的手，然后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很快进入梦乡。

梦里他回到了一个月前的感恩节假期，那天晚上他被留在利威尔的家里，因为缺课过多而被要求补课。利威尔已过而立之年，却依然保持独身，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艾伦手里转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利威尔讲着话，他眼前的线条、数字早就变得没有意义了，他只是有点享受这种和自己导师独处的机会，他确实仰慕着自己的导师，仰慕他手指握着粉笔在黑板上画下一道又一道象征着不知名的定律的曲线，仰慕他说话时镇定自如的语气。

“艾伦·耶格尔，我不得不说，你来做这张试卷真是场灾难。”利威尔看了看艾伦的结题过程，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在感恩节，还被您留下来补习也是场灾难。”艾伦画了一个坐标系，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下笔。他大概可以想象到街道上的灯光，烤火鸡的香味，女人们备战着即将到来的黑色星期五，男人们则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喝酒碰杯。

“我会争取让你在圣诞节好好过的。”利威尔给艾伦画的图添了一道辅助线，解题思路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但圣诞节才是真正的灾难，”艾伦顺着利威尔的思路往下解题，问题变得轻松，解答不费吹灰之力，他放下笔，看着利威尔的眼睛，“圣诞节是最黑暗的时刻，音乐史上有很多闪耀的圣诞夜，但这一刻无疑失去了它的光彩。满载着NO NAME歌迷，准备赶去为LEVI先生庆生的歌迷的飞机离开了原定的轨道，坠入黑暗之海，两个小时以后，在后台的LEVI先生决定取消NO NAME的巡回演出，随即，LEVI先生宣布停止NO NAME 的所有活动，一颗音乐界的恒星从此消失，我……”

“你还真是多话，”利威尔起身去拿杯子，给艾伦倒水，“还是喝点水，安静点吧。”

艾伦看着利威尔的背影，看到被拿走杯子的杯垫下有一块小小的三角形金属。

他发现了老师的秘密。

圣诞节到来得很快，艾伦的演出进行得很顺利，整个livehouse气氛被一段艾伦的吉他solo推到了最高潮。灯光打在艾伦的脸上，他的全身被一层薄薄的汗水覆盖。他穿着NO NAME多年前未能顺利完成的那场演唱会的纪念T恤，套了件随意的牛仔外套。他光裸的手臂上都泛着因为激动而产生的绯红色，他吉他的弦有些发热，他的身体被自己的热情燃烧着，快要化为灰烬。

“接下来，是我们这次live的最后一首歌。”艾伦调整了自己的吉他背带，把麦架上的话筒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是我们这场live的惟一一首非原创歌曲，但是却是我最想唱的，唱给台下的某位先生。”

他的眼光停在人群最末端，他其实并没有找到他心目中的那个人，因为台下人潮涌动，目光找不到该聚焦的点。但他知道他就在这人群之中，凭直觉指引。

“1958年2月6号，‘波利勋爵号’坠毁，曼联球员、球迷、工作人员死于这场发生在慕尼黑的空难，但现在——”艾伦的眼神变得亮起来，“曼彻斯特这座城市仍然存在着，‘红魔’球迷们在逐年递增，它并未因此消沉，而是更加勇敢地站了起来，承受了失去梦想的人的重量。”

“所以——所以一切不该止于此！”艾伦跳上了舞台上的台阶，“这首歌从来都没有live版，因为它是个禁区，LEVI先生写给他的未完成的演出的安可曲。”

“逝者已逝，但生者尚存，NO NAME的精神不死，那么这首歌将永远地流传下去。愿意为死者停下是伟大的，但我选择背负一切前行，带着NO NAME的精神，带着我所有的思念，为生者前行。”

“在这里道一句，圣诞快乐。我还要对那位先生说，生日快乐。”

 “下面请欣赏我们的最后一曲——”

“To the Dead,For the living”

那一天是感恩节，利威尔的杯垫下面藏了个秘密。一个金属的吉他拨片，上面是NO NAME的黑色logo，背面签着被无数人追捧的、却又在盛极之时抽身而退的蒙眼主唱的名字。

LEVI。

他爱他，作为利威尔，而那一刻又多了个理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