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to

【利艾】自缢者

生贺1/3

我的长官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拿着地图。

周遭的温度已经越来越低了,我身上的厚军衣早就不足以用来御寒,可是他似乎丝毫没有顾忌坐在车上的我的僵硬的动作,而是继续动作麻利地查看着手里的地图。

好吧,我知道他不怕冷。

“前面就是他们的中央营地,我会向他们要物资,你就呆在那里别动。”利威尔·阿克曼,一级上将,我们的小分队已经死了不少人,现在只剩了我和他两个,我身上有两件外套,一件是我自己的,我从军多年,所以缝缝补补好多次,而外面那件则相对来说更新一点,来自一位死于过度辐射的新兵,在一次交战中他的面罩破了一个洞,然后他就死了。利威尔把这件外套套到我身上的时候,我还极力反抗。但现在我却在心里嘲讽着自己过去幼稚的想法,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年头改造人并不少见,更不少见的是极端气候,所有人都被高科技所保护起来,却也难以捱过这个漫长的寒冷冬季。全球不管哪里都是终年不化的积雪,以及辐射指数严重超标的太阳光线,暴露在阳光下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能置人于死地。

当然,改造人不会怕这些。利威尔就穿了方便行动的单衣单裤,步伐矫健地走在我的车前面,他的速度当然快于我那辆动力不足的车,也并没有等待我的意思。他也不需要戴那一层用来防护的面罩,反正他们都是自带金钟罩铁布衫的人。

“你到时候少说点话,防止像上一个营地里的人一样被赶出来。”利威尔也没回头,只是自顾自地跟我讲着。

“我知道了。”我当然知道是我在拖累他,我消耗更多的食物,却创造更少的成果,在这种极度残酷的环境之中,普通人的身体就成了累赘,所有属于人类的智慧或是灵魂都退居其次,而身体的强壮,则成了主要活下来的力量。说实话,一路上要是没有利威尔,我大概早就死在这片阳光明媚的冰天雪地之中。

“到了,下车。”他打开我的车门,向我伸出手。我的腿早就冻得僵硬了,他大概是等得不耐烦,直接把我抱了起来。他的气息尚且温热,我亦没有挣扎的力气,干脆把手环上了他的脖颈。他的步伐止了一拍,又继续向前进,营地的房子已经在我的眼前了,门口的变种人卫兵把我们拦截下来,利威尔给他看了自己的证件,卫兵又看了看被他抱着的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妙,最终还是决定不查看我的证件。大概过了十几道关卡,我们终于进入了营地的内部,我全身的肌肉终于因为内部温度的上升而再次变得活跃起来,血液也再次像我曾经见过的小溪流一样流动起来。

“你好。”对方的负责人走出来,眼神没离开过利威尔抱着我大腿的手指头。他的眼神暧昧得能点火,又带着点醋酸味,大概是实验室里的有什么强酸被倒翻了吧。我的手指头大摇大摆地环着利威尔冰冷的脖颈,作出了一副不准备撒手的模样。

“好。”利威尔坐下来,把我放在了他的大腿上,我们的腿隔着裤子紧贴着,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的……好吧,色情。

当然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身份不被发现。我在中央基地犯了点方向性的错误,差点被处以死刑,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中央基地里发生了一场意料之外的爆炸,然后我就被利威尔拉着逃了出来,这位拥有最强之名的变种人长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力保我逃出去,一路上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在上一个供给点我搞砸了一切,跟供给点里驻守的文官吵了起来,然后利威尔带我来到了这个基地,寻求新的安身之处。

“我们从中央基地来。”利威尔眼睛一翻,就有了一点无人敢接近的气场,“这一位是低级文官,是我的……”

“好的,我们都知道了。”对方文官脸上的笑容堆了起来,好像在隐藏什么心照不宣的东西。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生存我也只好回给他一个假笑,利威尔右手放在桌下,不停地拧着我的后腰,提醒我不要出错,不要谈到我曾经犯过的方向性错误。

我们被安排到了一间大房间,利威尔曾经立下的功勋确实配得上这样的荣誉,我对着镜子拉开自己的衬衫,后腰那里起了一块淤青,但好歹在这里有地方住了下来,不用去挨野外的强烈辐射,也不用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等待潜在的危险袭击,有吃的有穿的,还有不会停下来的恒温系统,就算房间里是一张双人床,那又怎么样呢。

“以后打算怎么办?”利威尔躺在我的旁边,眼睛依然睁开着。我们睡两床不同的棉被,虽然我觉得棉被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摆设而已,我的声音很轻,但我确定他听见了。

可是他并没有回答我。

其间我睡过去,又因为寒冷醒过来,他看着我的迷蒙的睡眼,把自己身上的被子也一并盖我到我身上。他一直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心下有点失落,因为我在期待着他的回答。因为我还有一个秘密,从未说出口,亦无人知晓。

我喜欢我的长官,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在我的床边了。利威尔坐在桌子边上看文件,一夜没睡的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疲倦的意思。

其实变种人也没什么不好,在现在的情况下也许是更好,但我不能接受军方提出的“变种人计划”,在我看来,这个准备把全民变种的计划把人性泯灭到最低点,违反自然运行的规律。所有的变种人在实验以后,都拥有了无坚不摧的力量,他们不会寒冷,也不会被酷暑侵袭,不怕辐射,也不怕饥饿和困顿,但在他们在得到这份力量的同时,也失去了自然繁殖的能力。或许我的长官在日后能够通过细胞分裂再得到一个后代,但是就现在的状况而言,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所以在进行手术前,所有的实验体都会被问到一个心愿,究竟是怎样的愿望让他愿意失去平凡的幸福,而拥有无敌的力量。

我做过很多很多这样的手术,他们的答案五花八门,有些为了金钱利益,有些为了世界的和平,可我不知道利威尔的,因为他作为我的前辈,他的手术是我父亲接手的。而我的父亲没有对他的心愿做出品评。

“我们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他带的包裹又变得鼓鼓囊囊,里面大概都是为我准备的东西,衣物、食物,我坐的车也再次蓄满了能量,足够在我被通缉的消息传达到之前到达下一个补给点。

“我知道。”我穿好衣服,发现是一件新的棉衣,干净得很,而那件我的曾经的战友的外套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利威尔把他放在了哪里。

利威尔总是什么都不说,把一切都做好。

“今天是平安夜。”我翻了翻日历,上面写着12月24日。

这不过是我们逃亡生活中的平凡的一天。

 

在我们离开营地后的三小时,他们终于收到了来自中央的来信,但是我和利威尔都已经走远了。我们再次活了下来,去往下一个补给点。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个山洞里,那里的温度比起外面要高上不少,大概是有天然地暖,这里或许曾经是岩浆涌动的火山,有人被卷进去,身体在高温中化为灰烬,而现在它的外部被冰雪覆盖,完全变了曾经的样子。

“您的心愿是什么,利威尔。”车里的温度被他调高了,然后我靠着他的背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能听到他的心跳,规律地维持着他身体的运作,不管是剧烈的运动还是巨大的危险,也不会让这个节奏紊乱。我在入睡前跟他找着话题,来避免冰冷的夜横亘在我们之间,除了沉默之外对我们造成更大的伤害。

“那个爆炸,是我弄的。”他的手拉住了我的,却冷得像块冰。他难得有这样的动作,眼神却毫无遮掩地直视着我。我曾经有幸在这个世界还没变得那么糟糕时见过海,那时的海就是这样的颜色,是利威尔眼睛的颜色,我被这个颜色一击即中,心甘情愿陷入深渊。

“其实我在接受手术之前就见过你。”他的声音透过他的皮肤,他的骨头,他的脊髓传到我的耳朵,“那时候我不过是普通的士兵而已,想必你也不会记得我。”

“但有时候决心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我听到他从鼻腔里发出来的笑音,宇宙空旷,世界宽广,山洞外在下暴雪,而他在我的身边,用这一声笑声打消了我对于未来的所有疑虑,“我告诉你父亲我决定要保护你,永远不让你受到伤害。但现在好像也没能做到。”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好的时刻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拥有了。

我的手表的指针走到了十二点。

“生日快乐。”我拉紧了他的手,告诉他我永不后悔的决心。

他的温柔是柔软的利刃,也是低温的火种,是他让我居无定所,饥寒交迫,也在灵魂里一次又一次让我血肉模糊,粉身碎骨,也是他给了我一个最完整的梦境,于是在梦境之中,我触摸到了天堂的边缘。

我们都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明天。地壳正在剧烈活动,地球板块正在紊乱地运动着,也许活火山,死火山,休眠火山准备一齐喷发,地面裂开一千道一万道缝隙,海水暴涨带着巨浪吞没所有的陆地,然后高温、坠落、缺氧即将席卷整个世界,覆灭人类曾经创造的盛世,而这个星球仍将永生,存在在这个时空中,跟随者太阳永恒地转动着,重新开始新的纪元。

他亲吻了我,温度冰冷,好像是在透过一面棱镜亲吻他自己已经羸弱不堪的灵魂。我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依靠、值得依靠,除了眼前的这个人。

“没什么好难过的。”我的长官的声音很轻,“艾伦,不要哭。”

我懂,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过了这一次生命,我们会在哪里重逢,以怎样的形式,带着微笑或泪光。

这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绞刑,我们所做的也不过是把套紧的绳索扣在自己的脖颈上,做一个悲情的主角,死于这个世界的末日。

逃亡还在继续,也许我们会停止于自然灾害,停止于被人迫害,停止于意志消沉。

但是,即使生命停止在此刻,我也已经没有遗憾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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